2003年12月07日 【蘋果專訊】

「毛病係決策明知故犯」

筆名「小思」的退休中文大學中文系教授盧瑋鑾，昨日獲選為香港教育學院第二屆「傑出教育家獎」得主。原本是高高興興的日子，她在領獎時卻忍不住為一眾教師出頭，當主禮嘉賓教育統籌局局長李國章面前，數落教育政策失敗，令教師每日要逆流而上。她促請教育決策者在制訂政策時，要將自己回復到一個「人」出發。

去年退休的小思，從事教學工作約四十年，她昨日在領獎前接受訪問時說，最初一度拒絕接受獎項，後來想到這個獎代表社會對教師的尊敬，她應該代他們領獎，「社會上有人對教師不夠尊重，愈認真人受苦愈多。」

小思指出，當有人批評教育或學生出問題時，不會去尋求背後原因，往往將矛頭指向教師。她以學生語文水平下降為例，指出世界各地都有同樣問題，而課程設計、教學時間及課題的處理都會影響語文教學，但社會卻用一個教師語文基準試，將問題歸咎於教師。

在昨日的頒獎禮上，小思從教統局局長李國章手上接過「傑出教育家獎」，之後她發表了一篇題為《縴夫的腳步》的演辭，指教師的現況，正如在長江邊徒手拉船，將人和貨逆流拉向目的地。

教師逆流而上

她說：「其實佢日日都度逆流而上，呢個所謂逆流，包括社會風氣、教育政策失敗，佢身上施加逆流阻力……教師重要面對由上而下新政策，好多毛病往往係由決策（者）不知不覺、一知半解、明知故犯引起。」

她向在場數百位嘉賓及席上的李國章說：「好多教育工作者唔係教育家，唔係真正前線教育工作者，好多時佢係從經濟、行政考慮整體教育政策釐定……行政考慮要快見效、量化，總言之一個計劃出，你快畀我睇。唉！百年樹人，真正效果係要好多年先見到。」她促請教育決策者在運用資源時，要回復到一個人的角度出發，考慮人性及人情。

演說贏得掌聲

她又故意「曲解」《易經》中的「天行健，君子以自強不息」，諷刺作為「天」的政府推行教育改革過急，教師作為這片天下的君子，只好自強、不可休息。「就係教育最唔好港英時代，老師入到課室都仍有自由度；但到家，無論入唔入到課室，都冇自由度。」

小思的演說贏得一片掌聲，李國章聽時也勉強擠出笑容，局長在典禮後瞬即離去，拒接受記者提問。另一出席者教育統籌委員會主席王鳴在會後重申，在制訂政策時有考慮教師的承受能力。

記者：倪清江

小思是出色的教育家，也是受歡迎的作家，退休後仍參與文學研究工作。她的執不只在於書本，對社會上的事，她會認真參與，7.1她也有參加遊行，「就算我咁怕事人，都企五十萬人面，係有咁責任，我有咁判斷力。」

去年四月十九日，小思上了她四十年教學生涯中的最後一課，當時她不禁熱淚盈眶，聲音哽咽說：「噚晚冇到，因為我係好鍾意教書。」此情此景在早前無電視人物專訪節目《情常在》播出，道出了她對教學的熱忱。

小思昨日說，這四十年來，她最開心的時候，是見到很多被人認為是頑皮和懶惰的學生，能夠發揮他們的潛能。她坦言：「我出名係惡，但曳學生唔會覺得我係惡，乖學生就會覺得我惡。」

就在她入職為中學教師的第七年，在她任班主任的一班，有一對相戀的學生做出了「比拍拖更進一步的事」，令她感到心灰意冷。她說在七十年代初，「那種事」仍不為人接受，她當時用了很「前」的方式處理，沒有拆散鴛鴦，而是「擺平」了雙方家長，兩人在會考後結了婚。

停學一年再執教鞭

但事件令到小思萌生去意，她接受大學恩師、著名學人唐君毅教授的建議，暫停一年教學，並選擇到日本進修；在那，她看老師帶年幼的學生外出活動，又重燃她的教育理想，於是再執起教鞭。

她的大學師兄兼舊同事、教院語文教育學院院長陳永明最佩服小思教學認真，「如果佢日下午兩點半或第二日上午九點有堂，唔使旨意約到佢食午餐或夜晚聚會，因為佢要備課。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