住處的附近,一家經營了許多年的士多關門了。經營士多的老婦久病去世,士多釘上了門板,她養的一隻貓也不知去向。
這個城中一度有很多士多。
士多是一個有人情味的地方,士多店的老闆娘,可以記得每一個來買汽水和廁紙的小朋友,叫得出他們的乳名。
士多的汽水櫃,不止放冰涼的汽水,從那隻汽水櫃還得出熱維他奶。
汽水樽架有一個發熱的機器,櫃的蓋子還是熱的。
士多流行的時代,汽水仍是瓶裝。買幾瓶汽水回家,瓶子要交按金,叫做「按樽」,按樽的錢,就是對士多老闆娘一個小小的承諾,答應她,我們不會永遠不再回頭,有一天我們一定會穿著小木屐把空瓶子再提回來,杷按樽費領回去。
在即用即棄的年代,喝汽水用的是易拉罐,瓶子早已不用再交按金了。代之而起的是超級巿場。
超級巿埸的店員穿著顏色劃一的制服,「七至十一」或「紅圈K」的通宵店去買汽水,找不到士多那個抵肘猶溫的汽水櫃,別了汽水,也不必把空瓶子送回去。
連鎖店壟斷了巿埸,小企業備受淘汰。士多在連鎖超級巿埸的攻勢下一家又一家地陷落,但是在經濟蕭條下,政府卻呼籲失業者想辦法自己創業。
士多都沒有了,創業,創甚麼呢!
社會越步向工業化,小生意也越像城巿裡的樹木一樣,越來越少發芽盛長的空間。
下一代的小孩,買東西說上「seven」,士多這個名詞,隨著殖民地時代漸漸消失了。
連蒸餾水的瓶子都是塑料的,把一個空玻璃瓶提回去,取回三毫,城巿人的時間比三毫更昂貴。
我住處附近那家士多關了門,但我還有一個空汽水瓶沒有還給那個老婦,我欠她一個空瓶,她欠我三毫,還有一聲低低的問候,和一份逝去的情。